当鬼灵方舟轰隆隆地离开霍拉克提斯号(the Horaktys)[1]、朝着令人生畏的红色世界下降时,其加速度足以将任何肉体凡胎压垮。然而,被诅咒为不死之身的欧比龙只是盯着前方飞驰的虚空,让深渊的寒冷浸透他的核心,连眨眼都不需要。正是在这种时候,生体转化的残酷最令人难以忍受,因为它给了惧亡者承受不可想象之事的身体,却没有能与之匹配的新的本能。就像现在这样,欧比龙的心智尖叫着让他呼吸,但这里没有空气,他也没有肺。所以他强行压制住了内心的疯狂,把注意力转移到即将到来的战斗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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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几乎任何其他的战争中,他们都会把部队传送到地面上,要么通过安装在主力舰上的巨大入侵光束炮,要么通过捕获的虫洞,由近地飞行的夜镰确定投送位置。但在这个被遗弃的地方,他们对间隙的控制被干扰了,阻止了所有的传送,破坏了载波通信。直到他们在多厄哈特(Doahht)[2]的表面上找到一个立足点前,事情都得用古老的方式进行。
因此,一整支由鬼灵方舟组成的舰队已经出发,带着几个军团[3]的合成军力。欧比龙的军团是矛头的最前端,预示着第一波的四千艘船——一百艘载着灵柩卫士[4]开辟滩头,一千多艘的不朽者支援,其余的装满武士以确保他们的登陆。除了方舟之外,还有大约六十架攻击机和轰炸机正在开向多厄哈特,以及成百上千的冥工蜘蛛,像雨夹雪一样穿过夜空,爪子上还带着更重的配件。
这是一支强大的力量,在任何其他战争中,看到它都会让欧比龙充满愤怒的自豪感。但在这里,在银河系黯淡的边缘,面对这个敌人,他却总是担心这些兵力还不够。他很快就会知道到底够不够了。
在那之前,欧比龙没有再考虑即将到来的审判,而是把时间花在了检查船上的灵柩卫士上,确保他们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这个方阵——他们带甲的躯壳在太阳风扫过时闪烁着微小的怒火——是戴冠将军手下最优秀的十人。不仅如此,他们是欧比龙的个人方阵——这些士兵曾与他在一千个世界上并肩作战,经历过的战斗比一个肉体凡胎的历史学家所梦想能记录的还要更多。
而且,尽管也受他和戴冠将军的意志束缚,但他们并不像舰队里的普通武士那样是完全相同的无人机。这些精锐士兵中的每一个人身上都布满了划痕、污渍和凹陷的图样,尽管他们有自我修复的能力,但他们还是选择了保留。而这些标记——这些他们承受过的损伤的记录——就是他们的身份所在。虽然在漫长的沉睡中,他们失去的心智远比欧比龙的多得多,但这些自我的回声却永远不会被剥夺。
现在看着他们,近卫感到一阵如他四肢中的寒冷一样深的悲伤。这里边有些老兵,欧比龙打从亚马那时候起就认识了;他还记得和他们一起训练,一起战斗,一起分享口粮和战壕里的笑话。这是萨布尼,他在围攻雷克米尔时第一个登上城墙,总是在饭里加太多盐。这是彭特什,他在纳赫特的胜利后喝得酩酊大醉,还有梅希,他听到失去儿子的消息后流下眼泪。然后还有内布——亲爱的内布——他曾坦白过想死在欧比龙身边的愿望。
可怜的老内布从未实现他的愿望。但是没关系,因为他现在已经不记得了。他们中的任何人都不会记得任何事了。只剩下欧比龙一个人承载着他们的记忆;只有他知道他们自己已经忘记了的名字。这些多年前的战友现在只是鬼魂,他们附身的钢铁永远不会知道欧比龙是他们的朋友:他们只知道他是他们的主人。然而,在他的记忆体深处,近卫仍然认为他们是他的兄弟。当方舟向地表飞去时,他感觉到星尘冲击着他们无生的铁皮,就像是他们在回应自己。
想到那个可怕的红色球体——它现在已经充满整个天空了——欧比龙不知道他们中有多少人能够从这场战争中回来。因为影响多厄哈特表面的间隙阻塞还有另一个后果:在他们获得一个不受力场影响的中继点之前,他们将无法把受损的部队从前线传送回去,只能靠冥工构造体和死灵合金本身的奇异特性来把倒下的人重新拼起来。每一个被损坏得无法修复的武士都将永远消失——对于一支习惯了无休无止的服役的军队来说,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局面。欧比龙知道很快他们的考验就要开始了。
当方舟集群开始朝大气层下降时,多厄哈特虎视眈眈的地表开始闪烁起了红色的光点,沉默而平静。
“稳住,勇敢的灵柩卫士们,”他向他的方阵传信,好像他们有选择的余地一样,“地对空火力来袭。”
没有任何回答,除了最微弱的确认的嘶嘶声外,但这并不重要——有的时候,只要能跟赞德瑞克以外的人说话就足够了。
然后炮击开始了;片刻之间,红宝石色的光球在方舟编队中划过,当它们经过时,船只的桅杆上放出的链状闪电噼啪作响。但至少在这一开场的炮击中,每一发都还离目标差得远。随着入侵舰队的规模变得清晰可见,敌人的准确性只会提高,但现在它几乎还只是盲射而已。
“嗯,”欧比龙对面无表情的灵柩卫士冷哼一声,“也许他们打枪的时候睡着了。没关系——咱们把他们从床上拖起来。”
“床昂昂昂。”内布重复道,可能是在反射性地尝试讲一个粗俗的军营笑话,但也可能只是对一个陌生的词表示困惑。
欧比龙并不在乎:这总归能让他感觉好一点。他对下面的世界做了一个古老的手势——如果不是在普通士兵身边他绝对不会用的手势——他欢迎这个世界所能提供的最坏情况。尽管从来没能说出口,但这么长时间里他一直恐惧着这场战争,而对塞特克重新出现的恼怒则更折磨人。因此,现在能回到事情的中心、和他最好的部队在一起,感觉还挺好。真的,在这些他能够忘记自己的时刻,危险让他觉得自己几乎还活着。尽管他与他的主人联系紧密,但战场永远是他的家:在那里他可以用他的战镰流畅地表达自己,就像赞德瑞克用精巧的词句做的那样。
然而,如果他的戴冠将军需要他,他仍然会来,就算多厄哈特压制了他们的法术也是一样。他的鬼步斗篷是由吉德里姆(Gidrim)最伟大的墓穴技师、恐惧术士德冈(Dagon)[5]亲自铸造的,并被施以古老而有力的仪式,可以忽略任何干扰。斗篷可以让他穿过比间隙还要更深的夹层,并能在任何时候把他带到主人身边。
欧比龙希望自己用不上它。虽然他对塞特克的意图完全不信任,但他也不觉得这个骨色镀层的戴冠将军会在战役的早期就采取行动。别的不说,对于他的有教养的品味来说,这样的举动也太直白了。但如果他真的决定抓住机会,欧比龙可不会再被花招迷惑了。当舰队从中转站驶向多厄哈特时,他花了几个小时来校准旗舰上的圣甲虫,以便它们能发现对他的主人的圣所的最微小的入侵,并把他召唤到那里。
但是,尽管它很强大,如果他在前往地表的路上被打成灰,那即使是这件斗篷也救不了欧比龙。就在他想着的时候,又有一发炮弹射来,距离实在太近了,深红色的光过载了他的目镜。当光褪去之后,阵型里的下一艘方舟已经消失了,只有亚原子泡沫的火花在曾经是一整个方阵的老朋友的位置上盘旋前进。
这就像多厄哈特本身在提醒他它的力量一样。但王卫并没有退缩。如果真要说的话,那他也是为这些士兵感到高兴,因为他们漫长的、没有死亡的服役已经结束了,没有任何不光彩。他们现在可以休息了。但欧比龙很庆幸自己没有这么容易就倒下。休息应当是件好事,但他还没有准备好,因为戴冠将军还需要他--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前,赞德瑞克绝对会非常需要他。
当方舟进入多厄哈特稀薄的大气层时,它的船头被一圈微弱的火焰所笼罩,透过这些火焰,一个覆盖着阴沉的红色沙丘的世界变得清晰可见。他们向着一处被能量点燃的景观落下。由于敌人在他们的下降过程中点亮了炮塔,他们已经把自己暴露在了主力舰的炮口下,现在他们要为此付出代价了。
现在,翡翠色的火雨在突击艇旁飞速落下,直接摧毁了较小的炮台,对于重型阵地则是予以削弱,由飞行的午夜寿衣进行摧毁。由于没有自己的空中部队,敌人无法与轰炸机的攻击相抗衡,虽然赞德瑞克对荣誉的倾向让他不会调用自己的空军中队,但塞特克却没有这样的顾虑。他的骨色飞行器中队摆脱了束缚,正在将大片的沙漠变成玻璃。
“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欧比龙在呼啸的风中喊道,引起了灵柩卫士一阵赞成的咆哮。这也并非是空虚的多愁善感。尽管他厌恶轰炸机大队的指挥官,但欧比龙至少对他的实用主义心存感激。随着这些防御被消灭,他们将能够让其余的入侵部队相对安全地着陆。到目前为止,抵抗还是零星的,但欧比龙很确定最糟糕的情况还没有到来,而这让他忧心忡忡。真正的战斗将在地面上开始,也包括地面下,由于这个世界强大的法术锁定了间隙,每个武士都要精打细算。
这似乎并不能阻止赞德瑞克的庆祝。
“打得漂亮!”他喊道,声音很不清楚,而且噼啪作响,因为载波信号的连接变得很弱。与此同时,又一个炮位在灼热的反物质起爆中消失了。“你知道吗,兄弟,我都要后悔留着轰炸机大队不派出去了——你的小伙子们真是抢戏啊!”
塞特克嘲笑着回应:“我一直都跟你那么说的,赞德瑞克,有时那些荣誉能为你赢得的只有伤痕而已。但别担心,我可以一直教你如何正确战斗。”
欧比龙倒是觉得这就是荣誉的意义,但他知道最好不要打扰正在愉快地对骂的两位戴冠将军。
“恰恰相反,亲爱的塞特克,是我来教你怎么打仗,只要我的王卫和灵柩卫士登陆……”
“我相信他能做到,”塞特克打趣道,他的蜈蚣(skolopendra)[6]乱七八糟的叫声突出了这一点,“如果这个老畜生能记住该用镰刀的哪一头指向敌人的话。”
“你这缺德东西,塞特克!”赞德瑞克假装愤慨地说道,“去吧,欧比龙——狩猎愉快,可别让我丢人现眼!”
欧比龙就当这是允许他停止忍受贵族笑话了,他不再去听他们的声音,而是在记忆体中设置了一个子程序,如果他们有谁说了任何与战术有关的话,这个程序就会提醒他。
方舟编队现在与地面平行飞行,大约有二十库比特(kubit)[7]高,每艘船都在它的后面扬起一缕高高的细小灰尘。欧比龙注意到这里有很多灰尘。多厄哈特是死的、干的,了无生气的水晶沙粒中连一个细菌都找不到。尽管氮气和氩气的稀薄大气层的温度足以在几分钟内冻住一个凡人的身体,但在太阳病态的红光下却热得受不了。这种光渗透了一切,从天空的深红色,到似乎是其本身在发光的玻璃般的沙丘。沙子中四散分布着露出地面的巨大三角形的黑石,被无尽的沙暴所磨损,看起来就像山一样——如果欧比龙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的话。
因为多厄哈特并不像其表面看起来那样寂静。这些沙丘下充满着几乎无法计算的人群,想到那个深邃的迷宫,王卫的记忆体就会颤抖。但纠缠于此毫无意义。他可以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打那场仗,但这么做没法为他们赢得任何进展,除非他把这场仗实实在在地打在这个世界上。摆脱这场战争的唯一途径是打过它。于是,当鬼灵方舟在高耸的黑色崖壁的阴影中减速时,欧比龙跳到沙地上,举起他的战镰,发出古老的挑战的呼声。
一阵狂风吹来,裹挟着无数的沙子。他不知道这是轰炸的暴力所激起扬尘,还是这个世界对他们的入侵的不可捉摸的反应的一部分,但这很符合他的心情。他是来夺取这块令人胆寒的石头的,以他的戴冠将军的名义,也以风暴王的名义。
“降落得好,王卫。”赞德瑞克缓慢而严肃地说道,所有的异想天开的幽默都被剥去,露出了下面贵族的坚毅。“包围圈准备好。让多厄哈特知道,吉德里姆的儿子们来索取他们应得的东西了。”
当灵柩卫士集结起来、像被无形的磁铁吸引一样流向完美的位置时,欧比龙打量起了他面前的一大片石头。一条宽阔的黑色坡道从沙地上升起,与山体相接,被岁月侵蚀得坑坑洼洼、裂痕累累,但仍然宽得足以容纳二十名战士并肩前行。它的顶点矗立着两扇黑色金属门,门闩已经锁上以承受永恒,侧面竖立着两开赫特(khet)[8]高的方尖碑。它们的表面已经被多厄哈特的风磨得几乎光滑,但它们仍然有一排排的标记,欧比龙宁愿自己认不出这些字。是时候让它们的建造者出来了。
欧比龙转身看了看集结的军团,现在已经有三十排了,而一艘又一艘的方舟还在卸下乘客。欧比龙向重炮发出了一个间隙命令。一组歼灭者炮艇已经排列在部队两侧,但他们需要更强大的引擎砸开这层外壳。
“炮到前面去。”他命令道,用他的镰刀指向打转的沙尘。
然后它们出现了。起初是在聚集的风暴中依稀可见的高耸入云、爪子弯曲的剪影,欧比龙几乎可以把它们想象成惧亡者神话中的可怕野兽,它们就是这么命名的。这种幻想的时刻对欧比龙来说很罕见,他开始怀疑这些年来赞德瑞克看待世界的古怪方式是否也影响了他。但随后这些引擎从尘埃云雾中蹒跚而出,他也看到了它们的真面目。
五台巨大的冥王(seraptek)[9]构造体在大门前停了下来,而沙子本身也开始随着他们的炮管充能而歌唱。它们的奇点发生器达到全功率时发出了低沉而悲壮的嚎叫,足以震破凡人军队的耳膜,并洒下了片状闪电,在颤抖的沙漠中噼啪作响。欧比龙举起战镰,闪电被分形刀刃吸引,在他的手臂上疯狂流窜。
“做好准备,戴冠将军一下令就开火。”欧比龙说道,把他的镰刀悬在空中。根据经验,他知道赞德瑞克要等上一会才会下达命令(就像他的主人总说的那样,围城如果一点戏剧性都没有的话还有什么意思呢?),因此他把这段时间用来坚定自己对即将到来的战斗的决心,把前方被封锁的传送门当作集中注意力的支点。
但他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这扇黑色的大门上有一些令人深感不安的东西。其表面上一排排被侵蚀的石刻已经够阴森的了——但在它们上面还刻着什么。文字是同样的,但非常潦草,是用颤抖的手刻下的,而且形成的短语毫无意义。他几乎还没有来得及开始辨认这些文字,就听到戴冠将军的声音从间隙中传来,话语中的威严即便是永恒也无法消解。
“攻破大门!”戴冠将军命令道,欧比龙把那段奇怪的文字从思维中抹去,让他的镰刀斩下。
十个奇点发生器同时开火,将红色的世界被淹没在了绿色的愤怒中。门上的大块碎片直接消失了,海量的金属被卷入一瞬息的汹涌的黑洞中,欧比龙不得不抵着斜坡底下以抵御巨大能量的拉扯。岩石本身也尖叫起来,因为大门的结构坍塌成了被蹂躏的时空点,然后爆炸了,熔化的火花一齐飞溅而出。然而,大门仍然屹立不倒。
没有喘息的时间。冥王的充能线圈已经发出白热化的光芒,准备进行第二次攻击。欧比龙再次挥动镰刀下令射击,这次超过了古老的壁垒所能承受的极限。当炮火的光芒褪去时,大门已经变成了破烂不堪的残垣断壁,留下了基部的一片沸腾的金属湖。而在它们后面的是一片漆黑。
“停火!”欧比龙命令道。“步兵预备!”
沉默如铁一般沉重,只有钢铁在黑石上冷却时发出的汩汩声。沉默一直持续着,直到终于从破碎的山口传来低沉的低语声。起初,那些东西看起来好像狂风从深处裹挟落叶而出,然后它们的形态变得清晰起来:甲虫一样的东西,小跳着或奔跑或飞行,外壳锈迹斑斑,目镜发出和沙丘一样的暗红色光芒。
“圣甲虫?”赞德瑞克说道,因为难以置信而忍不住笑了起来。“看见了吗,塞特克?他们给咱们的回应就是圣甲虫?这些可怜的傻瓜穷成这样——我真希望他们的抵抗可别就这么弱!”
塞特克的回答似笑非笑。他并没有被说服,因为他和欧比龙一样知道赞德瑞克错得多离谱。
圣甲虫一开始是涓涓细流,很快就变成了洪水,然后是成千上万的个体从山里如海潮一般涌出。第一波被武士和不朽者的集火撕碎,而后面的则被歼灭者炮艇上的特斯拉毁灭者炸成漂浮的火花。但还有更多正在前来——远远超过可以击退的数量——不一会儿就蔓延到了斜坡底部的欧比龙的阵线上。
灵柩卫士太骄傲了,他们不会对这种不值得的敌人使用动力武器。他们把武器放在沙地上,用他们的手和脚来战斗。他们甚至在愤怒中也沉默不语,在斜坡的石头上把圣甲虫踩成碎片,他们碾碎手中的水果一样。欧比龙被半打这种东西缠住了,他花了一分钟时间才把这些讨厌的东西从表皮上撬开,敲碎了它们的外壳。
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现在成群结队的冥工造物正在飞越防线,降落到落单的武士身上,用摆动的足与喙疯狂地撕咬着。欧比龙知道,他们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被吞噬,但武士们在倒下时甚至没有发出尖叫。当圣甲虫继续前进时,他们只留下了金属碎片,无望地试图重新组合起来。然而,还有更多圣甲虫正从破碎的大门袭来。
欧比龙早就知道会这样,因此他在军团的后方布置了一排冥工蜘蛛。现在它们在向前移动,在掠过战线时吐出自己的圣甲虫。这些微小的构造体向它们的对立的集群发动攻击,很快空气中就充满了它们咔哒咔哒的嗡嗡声,天空都被虫群的阴影覆盖。
但是,敌人的圣甲虫维护不善,故障频发,很快就在闪闪发光的索泰克构造体爪下散开了。很快,敌军的虫群被稀释到几十万,然后是几千,终于最后的几个也被高斯火力抹去了。索泰克圣甲虫们没有浪费时间,它们开始吞噬敌方圣甲虫的尸体,纺织死灵合金细丝来修复那些虽然受伤但仍然站立的武士。
阵线保持住了,伤亡也不多——只有三名灵柩卫士在虫群中丧生,而欧比龙的个人方阵毫发未损——但欧比龙的轻松转瞬即逝。他亲眼看见了他们的缓慢瓦解,几乎就像他自己的骨头被嚼碎一样鲜明。而这仅仅是个开始。当圣甲虫的嗡嗡声消失时,它已经被来自山中的一种可怕的声音所取代:一种缓慢的、有节奏的叮当声,再加上铁锈在石头上的拖曳声。欧比龙再次命令防线坚守,他的灵柩卫士们拿起了他们的兵刃,为即将到来的事情做好了准备。
“这场战斗……会很让人担心,”他对站在他左边第一排的内布喃喃自语,“但你要谨慎地选择战术,我们会扛过去的。但如果没扛过去的话……唉,我希望至少能实现你的愿望。”内布扭头看了奥比隆一会儿,他的目镜后面除了微弱的困惑外什么也没有。但也许,在某种潜意识层面上,这些话确实是有意义的。不过没时间再考虑这个问题了,因为敌人已经超他们来了。
他们先看到的是目镜:在隧道的黑暗中,是一片悲惨的红色余烬的星海,一直延伸到远处,欧比龙即使用最强的占卜也看不到尽头。然后他们摇摇晃晃地走到光下。死灵武士。
他们和刚才的圣甲虫一样是深褐色的,维护不善的死灵合金上长满了锈,关节处渗漏的黑渍斑斑点点。其中一些拖着僵硬的四肢在移动,而另一些则在爬行,身后拖着毁坏的双腿,用骷髅的手抓着一路向前。他们的目镜噼啪作响,火花从废旧的伺服系统中喷出。有些还有能正常运作的高斯步枪,闪烁着红玉髓般的能量,向围攻的部队盲目射击。其他的仍然拿着在坟墓的漫长寂静中耗尽了能量的武器,已经比棍子好不了多少了,但他们仍然试图在前进中发射它们。
欧比龙的内心被对这些食尸鬼一样的东西的厌恶所笼罩,比过了对他自己冰冷身体的厌恶还要深得多。尽管他最终肯定逃不过要和这些食尸鬼搏斗,但他现在还没有那个胃口进行近距离战斗。于是,他举起一只手臂停止了军团的射击,命令冥王再次开火。
也许有五百个可憎之物在第一轮射击中被消灭了,但后面的造物甚至没有放慢脚步,一瘸一拐地在同伴熔化的残骸上前进。那种没有心智、无法改变的决心,和驱使着赞德瑞克自己的士兵跨过一千片战场的决心完全相同,但在这里,决心背后没有任何东西——没有贵族的天才之光引导他们前进,也不会在智慧的对决中落败,有的只是机器巨大而古老的疯狂。
想到戴冠将军,欧比龙才发现赞德瑞克已经安静了一段时间了。他先重新部署了歼灭者炮艇以阻止浪潮般的武士,以便争取时间为冥王的下一次发射充能,然后发出了一个载波信号请求命令。但戴冠将军并没有回复。难道干扰已经加强到通讯完全被切断了?或者更糟糕——塞特克已经以某种方式越过了他的监视器,伤害了他的主人?
但最后,就在欧比龙准备好启动斗篷紧急传送回霍拉克提斯号时,赞德瑞克打开了一个只有他和欧比龙的私人频道,塞特克并不会听见。当他终于开口说话时,那声音听起来几乎算得上是虚弱,完全失去了他在围攻开始时指挥军队的君王的自信。
“欧比龙,我的老朋友,”戴冠将军结结巴巴地说。“我……他们……他们是我们。”
注释
[1]: 霍拉克提斯号(the Horaktys),明显是来自Horakhty。Horakhty意为“两个地平线上的荷鲁斯”,是荷鲁斯的化身之一,意指荷鲁斯是从东方的地平线升起、从西方的地平线落下的太阳之神。通常和拉神合在一起,称为Ra-Horakhty。
[2]: 多厄哈特(Doahht),《复死之王:统治》(The Twice-Dead King: Reign)的有声书确认了这个星球的名字有三个音节。
[3]: 此处参考了ArkhanTheBlack在《复死之王》中的翻译,将tessarion翻译为“军团”。这是太空死灵最大的一级军事单位,只出现在第八版圣典第17页的太空死灵军事组织结构图中。唯一的问题是,圣典里写的这个单位叫tesserarion,不叫tessarion,尽管本书作者在他的三本太空死灵小说里全都写的是后者。
[4]: 考虑到翻译小说的可理解性我还是把巫妖卫(lychguard)翻译成“灵柩卫士”了。lych在古英语中是尸体的意思。
[5]: 恐惧术士德冈(Dagon),《复死之王:统治》第十二、十三章提过这个角色,介绍了他的一些生平以及鬼步斗篷的大致工作原理,有兴趣的可以去啃原文。
[6]: 太空死灵养的“蜈蚣”原文为skolopendra,就是把Scolopendra(蜈蚣属)改了一个字母但读音不变。《复死之王》系列里有对skolopendra的更详细的介绍。按该系列的说法,skolopendra原本是惧亡者母星上的顶级掠食者物种,被驯化后成为一种广泛流行的宠物,同时也是冥工机械的模板生物之一,例如太空死灵FW单位冥工追猎蜈蚣(canoptek tomb stalker)和冥工哨戒蜈蚣(canoptek tomb sentinel)都以这种蜈蚣为原型。skolopendra有非常丰富的品种,塞特克养的应该是目前太空死灵中最常见的一种,是一种体态轻盈的狩猎生物,比同样常见的冥工追猎蜈蚣体型小,有些虚荣的贵族会成对饲养这种宠物。
[7]: 库比特(kubit),太空死灵长度单位,就是把cubit(腕尺)改了一个字母但读音不变。腕尺是对古代任何以前臂长度为标准的长度单位的统称,其中最早的是古埃及腕尺,约合52厘米。
[8]: 开赫特(khet),古埃及单位,1开赫特=100古埃及腕尺。
[9]: seraptek目前比较通行的翻译是“冥工炽天使”,也就是把seraptek解析为serap(h)tek。但我找到了另一种解释,认为seraptek其实是serap(is)tek。这里的Serapis(塞拉比斯)是希腊化时代的埃及神,神格比较复杂,大约是阴间之主,大概比出自圣经的seraph更太空古墓王一点,所以我姑且照着这种解释先捏了个新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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